直击华尔街｜传记作者Todd Finkle谈巴菲特投资智慧：与优秀者同行，让自己更优秀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周蕊 向秀芳 纽约报道

在不断发展变化的全球金融和投资领域，像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一样长久表现出众的人如凤毛麟角。

2024年5月4日，一向被视为“投资界春晚”的伯克希尔·哈撒韦（Berkshire Hathaway）公司年度股东大会即将举行。本期，我们邀请到《沃伦·巴菲特：投资者和企业家》一书的作者托德·芬克尔（Todd Finkle）教授，与我们分享他与巴菲特的故事及对于今年股东大会主题的见解。

托德·芬克尔目前是美国贡萨加大学的创业学教授，最近凭借其著作《沃伦·巴菲特：投资者和企业家》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该书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已被翻译成13种语言。

南方财经：请说说你与巴菲特的故事，是什么启发你去写沃伦·巴菲特传记，为何选择投资和创业作为关注重点？

托德·芬克尔：我在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长大。和彼得·巴菲特（巴菲特儿子）一起在奥马哈中央高中上学。每天和他一起在食堂吃午饭。他比我大一点。我们常常和一群非常聪明的家伙在一起。所以，对于每个人来说，来自巴菲特的“第一课”，是他总说要和比你更优秀或更聪明的人交往，这样你就能朝着那个方向发展。彼得可能17岁时就从父亲那里学到了这一点。因为我们午饭时总是和最聪明那群孩子一起，有些真的是奥马哈地区最聪明的孩子了，其中一个后来成为硅谷两家上市公司的CEO，我不便说出名字，但他过去每天都会开车送我一起上学。还有几个人成为了律师。一个去了哈佛大学，一个去了芝加哥大学，一个去了麻省理工。这些都是非常聪明的人。

沃伦对我说过，奥马哈中央高中对他的成功做出了很大贡献，不仅因为从该高中毕业的人才助力了企业发展，而且因为他三个小孩都在那里求学。查理·芒格也是在那里上的高中，由此可见，奥马哈中央高中有多古老，芒格去世时都快100岁了。沃伦的母亲也在那里上过高中。沃伦没在那里上学是因为后来搬到了华盛顿特区。但他的首席财务官是奥马哈中央高中的。这是一个非常擅长挑选聪明人的地方。

彼得那时总是戴个棒球帽，穿着破烂的牛仔裤，他不仅热爱摄影艺术，还加入了学校年鉴编辑团队，他是你见过的最友善的人。我最初就是这样结识了巴菲特一家。我的哥哥和霍华德·巴菲特一起玩，霍华德是巴菲特大儿子，而苏茜(巴菲特的女儿)是我表兄史蒂夫·诺格的朋友。这就是我和巴菲特家族的联系。后来，我去上大学了，彼得去了斯坦福大学。

在我成为大学教授的某一天，史蒂夫·诺格联系我说，托德，你知道沃伦·巴菲特想邀请大学生来奥马哈和他共度一天吗？我不知道这件事。但很幸运，我和史蒂夫是朋友，于是立刻就申请参加了。我当时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非营利组织，我想这会帮助我见到他。但是，沃伦拒绝了我，因为你必须通过努力才能有机会拜访沃伦·巴菲特。不能只是写封信说，嘿，我想来拜访你。他希望你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赢得拜访机会的。所以，我写了一份关于沃伦·巴菲特的案例研究，寄给了他。这次他接受了，邀请我和其他27名学生于2009年11月去拜访。

2009年正是金融海啸刚结束的时候。我们去的那个周末，他正好收购了伯灵顿北圣菲铁路公司。我们整天跟着沃伦转悠，但他不介意，因为他喜欢教学，喜欢学生。这也是他直到几年前还在做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了解写这本书的背景以及我是如何写的。我断断续续写了大概九年，带了六批学生去拜访他。拜访期间，我们有个两个半小时的问答环节，我会做大量笔记，这些都是原始调研，意味着这是之前未曾发表过的研究材料，对我写书很有帮助。写一本关于沃伦·巴菲特的书所面临的挑战之一是市面上已有很多关于他的书了。我考虑了所有这些问题，收集了很多信息，也花了九年时间来确定是否真的要这么做。基本上每个人都否定我的想法，但我还是写了，相信了自己的直觉，因为我自认为是一名创业者。我花了五年撰写、出版和推广这本书。

南方财经：所以你与巴菲特家族有着深厚的渊源，那么你认为哪些个人特质或习惯促成了沃伦·巴菲特的成功？

托德·芬克尔：这是很好的问题。从我的研究来看，最有趣的事情之一是他的童年经历，他是在大萧条中成长的。大约在一岁半或两岁时，他的父亲失业了，家里所有钱都没了，情况一团糟，母亲精神崩溃，甚至开始虐待孩子们，批评沃伦一无是处。一个小孩经历这种事情是可能会对他造成终身影响的。在那之后，四岁的沃伦开始了第一次创业尝试。大多数人认为他是从挨家挨户卖口香糖开始的，其实他是在邻居家的停车道上卖柠檬水，从这里开启了他的创业之旅。这是因为他真的很“饥渴”，我在书中有谈到这点，大多数企业家都很“饥渴”，意味着不一定是金钱在驱使他们，而是他们天生就渴望成功。当然，沃伦没有钱，这也是一个重要的驱动力。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尝试各种创业项目，这些项目都很有趣、令人兴奋。十岁那年，沃伦已经清楚自己想要成为一名企业家，不想为别人工作。他在祖父的杂货店从事体力劳动，但他讨厌那里。因此，饥渴和创业驱动力是他拥有的重要个人特质。

沃伦曾说过，他遇到最成功的商人是那些拥有最丰富商业经验的人，他们的思维超越了常规。我常常和学生分享这句话，因为学生有时会担心自己学业的分数不够高。但我会告诉他们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使之成为现实，从错误中学习。这样才能成为更好的企业家，因为你们正在行动。

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是B夫人的故事。B夫人拥有美国最大的私人家具店，沃伦当时花了5500万美元买下了这家店，双方成交合同只有两页纸。B夫人在白俄罗斯的明斯克长大，家人在那里有一家商店。她六岁开始工作，到16岁的时候已经有十几名员工在她手下工作。21岁时，她想离开白俄罗斯。但她独自一人，没有护照也没有机票。于是她开始徒步离开白俄罗斯，走到边境线后边境巡逻队不让她通过。但这时她真正的创业天赋发挥了作用：她对卫兵说，如果你让我通过，我回来时给你带一瓶白兰地。就这样，她先到达了上海，然后乘船去了美国，最终来到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她开始不会英语，是后来跟着她在奥马哈上小学的孩子学会的，却能把这家内布拉斯加的家具店发展成了一家巨大的公司，最终以55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沃伦·巴菲特。沃伦经常会谈到她。当我提到沃伦所说的“最成功的商人”时，我会想到B夫人，因为她所经历的一切，非常令人震撼。

还有其他个人特质成就了沃伦·巴菲特。比如，沃伦一直极其讲究诚信。1991年，他所投资的所罗门兄弟公司犯了错误，他不得不去华盛顿特区的法院捍卫自己的声誉。此后，每年股东大会他都会播放关于这件事的视频，非常执着。而坚持对于成功来说非常重要。他曾想为他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本杰明·格雷厄姆工作，格雷厄姆教会了他价值投资，但沃伦被拒绝了。然后沃伦想去格雷厄姆在华尔街的公司上班，也被拒绝了。但沃伦一直缠了他四五年，最终得到了华尔街那份工作。25岁时沃伦就成为了百万富翁。此外，沃伦还非常谦虚，在股东大会上他会大方谈论自己的错误。而且他还有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智商和高情商，以及惊人的记忆力和数学天赋。

南方财经：你提到沃伦·巴菲特从小就开始做生意，而目前的市场环境已经跟他刚开始做投资时截然不同，你认为他的投资理念应如何适应当下的投资环境？

托德·芬克尔：伯克希尔·哈撒韦现在更加倾向于投资科技行业。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沃伦本人的决定。2016年他们第一次投资苹果公司，如今苹果占据其股票投资组合约50%。这本身就很具有话题性。我们看到最近iPhone在中国的销售额大幅下降，还有部分手机的生产转向了印度。听他对此有何看法将会非常有趣，因为他不喜欢卖掉他的持股。关于苹果，我在书中有一个完整的章节，对沃伦投资苹果公司时的情况做了大量研究，介绍他是如何评估苹果公司的，也是这本书最有趣的地方之一。我在阅读其他关于投资的书时发现，它们往往只会介绍如何评价一家公司，但没有使用真实例子向读者详细展示具体做法。而我的做法是，通过查看所有财务指标和所有定性指标，并使用现金流折现等方法，得出一些关键数据，一步一步拆解公司评估的过程。对我来说，这是我写这本书的主要动力。

沃伦·巴菲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他的方法论是什么？ 这是书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这跟投资相关。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查理·芒格的影响，而不是像他和本杰明·格雷厄姆一样，专注于那些暂时被低估的公司。选择优秀的管理团队，在公允的估值下进行投资，并对你的投资保持耐心。我认为，对于人们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就是保持耐心。今天投资者最大的错误之一是平均持有股票的时间太短，大约只有六个月。

南方财经：我记得查理·芒格早期说过，赚钱的关键不在于买入或卖出，而在于等待。

托德·芬克尔：是的，他把这个理念称为“守株待兔式投资”（sit on your butt investing）。当你考虑潜在标的公司时，你需要考虑几个方面，如公司是否有护城河以及护城河是什么，是品牌、知识产权或是成本优势；公司是否有优秀的管理团队，团队是否有自己的独立思考，管理层是否拥有公司的股票（这是一个好现象），以及比金钱更重要的问题：他们是否真的关心公司，热爱公司。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沃伦也一样。如果你想要在沃伦那里获得工作，你得让他知道热爱伯克希尔·哈撒韦。

南方财经：你对今年巴菲特年度股东大会的主题有哪些预期？沃伦·巴菲特会强调哪些关键信息，特别是考虑到当前的经济形势？

托德·芬克尔：我认为沃伦首先会重点谈到查理。今年肯定会有人提问有关查理的问题，如查理不在对你（巴菲特）有何影响，没有他在身边最糟糕的是什么等等。当然，也会有人问到苹果公司，如苹果公司的未来会怎样。我建议大家在会前认真阅读他所有的年度报告，甚至追溯到早年的报告，认真研读这些报告，你的收获堪比获得投资学博士学位。

另外，去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在BNSF铁路公司(NYSE:BNI) 的持仓受到重创，股价下跌了16%，在公用事业和能源方面的投资也受到重创，很大程度上是受美国西部火灾的影响。我认为他很担心这个问题，这可能涉及数十亿美元的保险赔偿。

此外，今年沃伦可能会谈论（美联储）降息、美国债务等问题。目前美国债务规模已经高达34万亿美元，这也是查理去世前最担心的事。最后，关于地区冲突的话题，我猜可能也会有人问。

参加这些股东会议总是很棒的，当他说话时整个会场总是鸦雀无声，可见人们是有多么的喜欢沃伦·巴菲特。但是，今年最大的不同，是不会再有查理了，我想气氛将会很伤感。对于我来说，他们两人就像著名喜剧搭档劳莱和哈台（Laurel and Hardy），是一对最佳拍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