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朝明谈资产负债表衰退应对：当家庭和企业缩表时，需要政府财政政策发力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周潇枭 上海报道 9月22日，在第五届外滩金融峰会上，野村综合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辜朝明谈及国家资产负债表衰退及政策应对。

辜朝明表示，他在1997、1998年提出“资产负债表衰退”，当时日本在经济泡沫之后，日本银行体系里不缺钱，但是市场对资金没有需求，大家反而在不断偿付债务，这就带来资产负债表衰退的现象。

辜朝明进一步解释道，在泡沫期间，大家借了很多钱，通过加大杠杆可以赚更多钱。当泡沫破灭、资产价格下跌，相应的负债并没有下降，因此资产负债表处于破产边缘。这里面临两种情形：第一，如果企业现金流还不错，可以用现金流还债；第二，如果企业没有现金流，那就面临倒闭。1990年的日本，当时很多国家想要买日本的汽车、相机等，日本和很多国家存在巨大贸易顺差，日本的现金流没有问题。但是，当时的日本依然负债累累，债务达到GDP的87%，现金流需要用于还债。当大家都选择还债时，没有人去花钱，国家的经济就会出现资产负债表的衰退。

“如果大家都在还债，即便利率降到0，大家还是会还债，会出现通缩的问题。比如，我有1000块钱收入，花900块，存100块。这900块钱变成别人的收入，100块钱存入银行、借贷给他人，那这1000块钱就都花出去了，市场能继续运行。但是在资产负债表衰退的情形下，存入银行的100块钱就陷在金融系统里，因为没有人借钱，因此经济就缩减到900块钱。”辜朝明表示。

辜朝明谈及日本当年的应对。辜朝明表示，当时的日本的家庭和企业都在修复资产负债表、都在省钱，如果这个时候政府不借钱的话，结果会是灾难性的。所以，当时政府开始借钱，财政政策开始发力。因为当时很多人购买了政府债券，政府债券的收益率曲线在不断下滑。但是，修复资产负债表需要很长时间，日本花了20年时间才实现修复。

辜朝明表示，欧美都曾出现过资产负债表衰退的现象。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名义GDP在4年内下降40%。如果没有人借钱，大家都忙着修复资产负债表，货币政策基本没有用了。这种情况下，政府必须借钱才能让经济保持运转——央行是最后的借贷人，政府是最后的贷款人。2008年美国奥巴马政府意识到资产负债表衰退了，在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美国开始推进结构性改革。事后来看，美国雷曼兄弟倒闭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震中，但是美国最后要比其他国家恢复更快，因为他们财政政策发力了。日本和欧洲虽然是被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震波传导到的，但是他们没有采取财政刺激政策，余波对他们的影响反而更大。

至于当前中国部分居民提前还房贷的现象，辜朝明表示，因为没有数据支持不好做出这个判断。需要知道谁在借钱，谁在贷款，但是现在中国没有这项数据。在房地产泡沫未来可能破裂的预期下，大家比较担心未来，大家在存钱，但是都不想借钱，这种情况如果持续，就有可能陷入资产负债表衰退。

辜朝明还谈及了当年日本和美国之间的贸易冲突。

辜朝明表示，上个世纪80年代，日本和美国间的贸易冲突非常激烈，当时很关键的问题在于日本是个封闭市场，支持出口但是不鼓励进口。这导致日本出现大量经常账户顺差，相应的日元在不断走高。但是，美国对日本有大量贸易逆差，金融机构不愿意买美债等，这些都是美国不愿意看到的。当时日本和美国的贸易冲突压力，最后导致日元的持续贬值，从1985年到1995年日元整体在大幅贬值。

辜朝明表示，当年日本还有一个经验教训。当时日本国内民粹主义民族主义高涨，比如时任东京市长就是典型代表。时任东京市长认为，如果美国不买日本的半导体，就卖给苏联。但是，如果仔细算账的话，对于日本而言，显然是日本的汽车行业体量更大，汽车行业的出口份额相较半导体要重要得多。对于日本而言，生产出好的商品很重要，但是有了好的商品，如果没有市场，经济依然无法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