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产业瞭望镜丨AI+折叠屏 手机业掀开新一轮技术博弈大幕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骆轶琪 广州报道

AI大模型的出现，好似对手机产业打下一枚炸弹。此前停滞不前的智能技术，突然找到新突破口。一切走向豁然开朗。

手机圈的一众技术高层都非常兴奋：这无疑是一场技术革命。对手机来说，此前显得平庸和不那么智能的语音助手终于可以慢慢走向“个人助理”的角色愿景；手机侧的更多功能也可以得到AI能力加持——虽然眼下还看不出非常明显的革新，但未来可期。

基于未来AI时代的软件生态搭建，厂商也给出了不同思路，除了基于安卓原生应用优化的自研操作系统，能否在安卓生态之外找到适应于AI时代的系统发展空间，亦或是不做操作系统、仅作为支撑终端和系统交互的中间件平台，是当下厂商在谋求的方案。

在决定软件能力上限的硬件层面，影像竞速在AI加持下也打开新应用空间，折叠屏市场开始走向成熟。2023年手机行业虽然经历了两三个季度低迷，但在这些技术驱动下，手机市场正逐渐走向温和复苏区间。拉开的技术竞赛序幕又会将手机行业引向何方？

兴奋剂：AIGC

AI产业自1956年被正式定义以来，历经三个阶段，目前正被寄希望走向AGI（通用人工智能）阶段。随着2022年末Chat GPT开始惊艳众人，2023年末发布的一众新机中，AI大模型相关功能陆续走向台前。

AI大模型从高端机型到逐渐走向中档价位段，目前厂商动作还比较统一：文字创作、整理材料框架、一步调用服务、路人消除、通话助手等。当然这是走向更智能化道路上的阶段性摸索。

vivo副总裁、vivo AI全球研究院院长周围就认为，大模型极大提升生产效率，带来第四次科技大变革。这是百年科技变革的开始。

“经过数十年煎熬彷徨，这是科技大变革的曙光。在2022年底，Chat GPT-3.5这种现象级产品诞生，人们看到人工智能终于可以像十多岁孩子一样进行对话、可以理解语义和语境。”他表示，这意味着大模型可以把高维度的抽象人类文明，压缩成知识和信息。

“AIGC是我做手机以来，最让我兴奋的一个技术创新甚至是革命。它会为移动生活的体验带来革命性的变化。”OPPO高级副总裁、首席产品官刘作虎受访时表示，未来手机一定会成为个人的超级助理。“因为它的知识超出了个体的知识，能像一个人一样理解你的语言、观察你、学习和了解你的习惯，给你最好的帮助。”OPPO旗下的端侧模型与高通、联发科都有底层合作，未来AIGC将让手机焕发出新面目。应该对其抱以长期乐观、短期谨慎的态度。

业内普遍认为，500亿以上参数的大模型会发生智能涌现，是具备人类思维的前提。但为了平衡手机端使用和未来云端协同的不同功能要求，不少厂商发布的是不同规格矩阵。

OPPO自主训练的安第斯大模型有Tiny、Turbo、Titan三大类规格，可涵盖十亿至千亿以上多种不同参数的模型，根据不同场景智能调度。

vivo自研的通用大模型矩阵蓝心大模型，也涵盖十亿、百亿、千亿级别五款大模型：10亿级别参数模型主要覆盖本地化文本总结、摘要能力；70亿级别模型是面向手机打造的端云两用模型，可以语义理解、文本创作；700亿参数模型是面向云端服务的主力模型；1300亿、1750亿两类蓝心大模型，具备逻辑推理、任务编排能力。

由于不同厂商新机节奏不同，vivo年末发布的高端旗舰X100系列率先落地终端侧70亿参数大语言模型，此后发布的中端旗舰S18系列也首批搭载AI蓝心大模型但未说明参数规格；OPPO年末发布的是中端旗舰Reno 11系列，其大模型应用主要体现在影像拍摄和抠图能力方面。努比亚年末发布的Z60 Ultra系列，也提到应用旗下70亿参数量级灵犀端云融合大模型，并有行业首个影像AI大模型，还可为拍摄提供建议。

虽然目前看，要把AI大模型视为当前阶段的换机动力还不足够，但其对手机体验将带来显著影响将是必然趋势。

Counterpoint研究副总监齐英楠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可以肯定的是，长期来看，AI大模型对手机来说会是革命性技术。据该机构预测，2023年，GenAI （生成式 AI ）智能手机市场份额将占4%，预计明年翻番；到2027年，GenAI智能手机市场份额将达到40%，出货量突破5亿台。

（机构预计Gen AI手机成长趋势，图源：Counterpoint研究）

“比较显著是在自然语言交互方面，未来会更加自然和符合人类交流习惯。虽然触屏交互已经成为习惯，但自然语言的交互效率更高。”他进一步分析，再往后发展，不排除可能传统APP的交互方式也会改变，借助大模型可以直接调用服务内容。

这些能力目前正逐渐在手机中实现，齐英楠指出，如OPPO Find N3和vivo X100系列手机中，语音助手已经具备很强能力，用语音转化成文字的准确率很高，且AI助手能够清晰理解用户发出的指令内涵。举例而言，对语音助手发出购买机票的具体指令，可以直达购买页面。“这种进步不仅是生成式AI技术本身，还需要跟平台之间有共享能力的进步。”

稳定剂：软件生态

目前主流手机厂商的大模型是依托于旗下自研操作系统推出，因此具体手机的适配进展，一方面是看整机厂商的适配速度，另一方面也要看具体手机的硬件性能是否足以支撑运转大模型。

一般来说，大模型对手机SoC的AI算力、内存NAND Flash和运存DRAM空间都提出一定门槛，通常运存需要8GB起步，这某种程度上会限制AI大模型在手机端的普及速度，但具体也要看厂商对大模型能力的压缩情况，如采用蒸馏、量化等技术的改善。

当然由于模型在持续学习，其还有进一步提升空间，“目前看是使用功能方面有一些创新，但要说寄希望于2024年的新功能落地将重新定义手机交互体验，目前还达不到。”齐英楠对记者分析，本质上这取决于手机本身的模型参数和与外部软硬件平台能力的适配。“手机侧的大模型参数相对受到制约，不像PC那么高，所以一些功能需要通过联网实现。可以带来体验和竞争力的差异化。”

目前主流手机厂商主要采用高通和联发科两大主芯片平台，都处在具体大模型用例探索阶段，所以在体验方面各家平台表现有所相似。“主芯片平台主要掣肘的是手机模型能力的上限，当然如果厂商有自研主芯片，就会有差异化体验优势。”齐英楠进一步分析，虽然苹果没有正式发布AI大模型，但其一旦开始做就会更有应用优势，因为可以根据旗下产品周期自行决定设计用例和优化服务，不需要等待供应商支持，这样开发效率更高、兼容性和能效比也更好，甚至可能跳过对商用产品的摸索过程，可以一次性结合iOS系统大范围升级。

这里就涉及另一层能力：软件生态。不同于iOS独立的生态系统，目前安卓原生系统的生态十分强大，且谷歌对安卓系统的改革颗粒度有要求，因此大多数手机厂商都采用基于安卓的自研操作系统路线，无法对其大幅革新。

一些厂商也在尝试思考探索AI时代的操作系统。vivo打造的蓝河自研操作系统用Rust编写，并不基于安卓，也不兼容安卓生态，更没有替代现有旗下手机操作系统的意图。

按照周围的说法，蓝河的初衷是面向AI时代的一种路径探索，希望其对硬件资源依赖更小、更轻量化、效率更高。但是在其手机已经对安卓原生操作系统有相对完善体验度的条件下，没有过多迁移到新系统的必要性。目前蓝河已经在手表端跑通应用，也支持大模型落地，至于后续落地计划并没有过多介绍。

OPPO搭建的智慧跨端系统“潘塔纳尔”就并非独立软件操作系统，而可以理解为是一个链接不同终端操作系统之间沟通的“中间件”。中间件是嫁接在OS（操作系统）之上的软件层，用来连接不同设备，以达到更好协同、资源调度。

从实际效果来看，AI大模型的应用落地对交互和系统调度能力提出更高要求，目前潘塔纳尔系统正在与安第斯大模型协同，为调用不同软件服务能力带来裨益。不仅手机，中间件在面向车机互操作、IoT生态应用方面也在打开大门。

Canalys研究分析师钟晓磊分析认为，安卓厂商正在努力建设生态系统从而与iOS竞争。 “消费者越来越愿意为了更好的生态体验而切换阵营，这也使各大品牌开始着手开发自研操作系统，并通过展现研发能力的方式提升品牌形象。例如华为Mate 60系列通过自研SoC与鸿蒙操作系统提供了完善的生态体验。小米澎湃OS也完善了多设备间的互联体验。自研系统预计将为厂商打开智能手机以外的多条营收增长曲线，如IoT与新能源汽车等。然而，自研系统成功的关键，仍取决于能否为消费者提供独特且足够有吸引力的体验。因此厂商仍需持续投入软件和硬件的协同研发，从而在未来市场变化下防守自身的用户留存与利润水平。”

当然齐英楠指出，在应用大模型过程中，安全性重要性更为凸显；同时消费者并不希望在数字化浪潮下反而接受信息更为狭隘，如果能有机会让用户感受到更公平、多元的信息推送也显得重要。“总体来说，2023年手机厂商陆续发布旗下大模型，到2024年落地在更多手机产品中，要期待颠覆性的革新变化还需要一定时间沉淀。”

助推剂：大硬件

虽然当前被称为“软件定义一切”的时代，但硬件其实决定了软件能力的上限，即便繁杂的硬件参数让人目不暇接，但硬件堆叠显然也是手机竞赛中的重要助力。

作为手机体验上最为显性和刚性需求，影像能力提升是这些年来手机厂商持续探索的话题。从早期调用SoC中的相关性能，到独立自研ISP/NPU芯片针对性提升计算影像效能，再到拥抱大模型时代，移动影像之路也走得起起伏伏。

近期发布会上努比亚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倪飞就表示：“手机创新能带来变革性体验提升的，一个是屏幕，一个是影像。我们已经连续投入5代做屏下（摄像），只为带来纯粹、极致的全面屏。”

硬件能力从高端旗舰下放到中端也在持续，比如中端机型vivo S18 Pro搭载的是高端机X100同款5000万索尼IMX920仿生大底传感器、同款5000万超广角传感器以及X90s同款专业长焦人像传感器。

从整体技术趋势看，齐英楠认为，2023年手机最为明显就是影像能力提升巨大，也很注重保证视频拍摄过程中的处理能力。

“包括从信息采集到全大底镜头的全链路影像能力。在主摄之外，副摄能力也开始向主摄靠拢。从镜头升级程度看，超广角、长焦这些副摄的提升幅度甚至大于主摄。这种趋势在旗舰机型上很明显。”他续称，因为再升级主摄会容易对手机整体设计带来较大影响，但副摄升级并不会带来太明显厚度增加、面积增大的影响。“此前很流行的一英寸大底严重影响到了手机设计，目前看这一迭代趋势会暂时放缓，尤其是随着索尼影像传感器推出新的堆叠技术后，底缩小了，但是对灵敏度的影响并不大，这也支持一英寸大底升级的暂时停止。”

不过相比显得创新乏力的传统直屏手机，主流厂商一款横折+一款竖折的折叠屏矩阵稳定迭代下，催生出折叠屏手机不同于沉寂大盘的成长势头。

（2022年和2023年第三季度中国折叠屏市场品牌份额情况，图源：Counterpoint研究）

第三方机构CINNO Research统计，2023年第三季度，中国市场折叠屏手机销量达198万部，同比增长175%，环比增长70%，已连续第十二个季度同比正增长。未来随着折叠屏产品技术进一步成熟、成本进一步下降、更多应用适配，特别是开发出能够发挥折叠屏硬件独特优势的应用以后，折叠屏产品有望占领更多市场份额。

“我认为2023年折叠屏手机品类算是立住了，成为很难被挑剔的成熟产品。”齐英楠分析，从可靠性、握持体验、续航、影像、屏幕表现等方面，年内发布的旗舰折叠屏手机均走向成熟，且价格基本稳定、产品升级节奏也稳定。

“不会再像此前一样出现下一代与上一代折叠手机有明显代差表现的情况。代差明显就意味着技术还在进步过程中，我认为折叠屏的硬件侧已经走完了快速迭代的过程。走向成熟稳定后，就可以有更多精力向软件生态发力，比如完善移动办公体验等。”齐英楠续称。

钟晓磊则表示，各品牌正着手增强高端产品线的竞争力，并着重于改善产品硬件设计和软件UI。“在此趋势下，我们认为全球范围内折叠屏市场的竞争烈度将持续升级。”

回首看去，除了凸显技术和器件堆叠能力的软硬件竞赛之外，价格竞争也是2023年手机行业的重要看点。一些厂商也在对外强调，为了寻求更大竞争优势，愿意牺牲硬件利润率，这种条件下，互联网服务方面的收入支撑更显重要。

但随着手机从整机到供应链的供需走向平衡，元器件供应已经开启涨价势头，如何平抑供应链端的新压力，如何在AI大模型时代找到更适配的AI原生应用，都将成为来年竞争的新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