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区金融大咖说丨独家专访迪拜金管局CEO庄思滔：香港金融监管水平全球领先 迪拜拟放宽虚拟资产监管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朱丽娜 香港报道

“一直以来，香港都是领先的金融中心，其中一个原因是香港的金融监管一直以来都非常出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监管机构一直以来都把香港视为金融监管的榜样，”迪拜金融服务管理局（下称“迪拜金管局”）CEO庄思滔（Ian Johnston）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

庄思滔曾担任香港证监会特别顾问，十分熟稔香港金融市场的运作及发展。当被问及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时，他直言：“香港是亚洲主要的金融中心，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我认为中东的同行也持类似看法。香港作为亚洲的主要城市，事实上的确是吸引最多国际投资的地方，我相信这种趋势将会持续下去。”

近年来，在全球金融版图上，中东地区逐渐崭露头角。他介绍，目前迪拜国际金融中心内拥有逾600家企业从事金融服务业务，其中包括29家全球系统性重要银行中的27家，以及4家中资银行，均已落户区内。

“迪拜金管局的监管范围是迪拜国际金融中心，这是迪拜自由贸易区内的一个金融中心，中东最大的国际金融中心，也是该地区的主要金融枢纽，”他说。

与此同时，迪拜国际金融中心近年来亦在积极推动绿色债券发行、ESG产品上市、虚拟资产等，并与香港金融监管机构签订了多份合作协议。在他看来，监管机构需要在鼓励市场创新及风险管理两者之间寻求平衡，他指出：“香港的金融监管一直在追求适度平衡，既希望激发业界的创业精神、允许承担风险，又确保有良好的监管作为核心。”

豁免ESG上市监管费用

《21世纪》：我们了解到DFSA（迪拜金融服务局）对加速可持续资本市场增长的承诺，即免除今年全年内Nasdaq Dubai（纳斯达克迪拜证券交易所）上的所有与ESG相关的上市监管费用。从您的角度来看，这一举措将如何促进市场对在该交易所上市的兴趣？

庄思滔：这一举措有几个方面的影响。首先，这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表明我们渴望吸引此类业务进入DIFC（迪拜国际金融中心）并在Nasdaq Dubai上市。这种信号效应十分重要。其次，这将为那些计划发行的机构节省开支，尽管监管费用可能并非他们支出的大头，但这无疑传递了一个积极的信号。

因此，如果实体经济要向低碳转型过渡，金融部门必须在其中发挥作用。作为监管者，我们致力于帮助金融市场促进这一过渡，我们将尽力吸引金融机构参与并降低相关费用。

《21世纪》：到目前为止，市场对这一举措的反应如何？

庄思滔：迄今为止，效果良好。纳斯达克迪拜交易所位于迪拜国际金融中心，已经成为全球ESG伊斯兰债券和绿色伊斯兰债券最大的上市场所。已经有些主要的金融机构认识到可以通过这一举措节省费用，并已提出相关申请。总体而言，市场对这一举措的回应是积极的。

《21世纪》：正如您提到的，迪拜金管局与香港金管局在2017年签署了一项促进金融科技合作的协议，去年又签署了一项加速可持续金融合作的协议。目前为止取得了哪些进展？

庄思滔：我们与香港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签订了许多金融科技相关的合作伙伴协议，因为我们意识到金融的未来将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新技术、金融科技产品和数字资产等方面的发展。监管机构相互学习并进行合作，具有重要意义，这也是我们签署这些协议的原因。今年，我们的合作将会有一个实质的成果。我们将与香港金管局合作举办一场气候金融大会，第一场会议将在香港举行，第二场则计划明年在迪拜举办。

要实现向低碳经济的过渡，资金支持是不可或缺的，资本市场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作为资本市场的监管机构，我们希望尽力确保这一过渡是负责任的，而这是我们为之努力的方向之一。

《21世纪》：正如您所提到的，迪拜交易所已经是全球最大的绿色金融伊斯兰债券市场。是否可以分享将这些资金引导到绿色金融或绿色投资中的经验？

庄思滔：首先是一般性的工作。保证市场的诚信，确保制定良好的合规标准，同时允许创新并吸引上市发行，这适用于所有类型的上市发行。

在绿色伊斯兰债券上市方面，我们在早期阶段就已经发布了绿色债券指南，让市场了解需要满足我们的哪些要求。我们很早就发布了一份关于ESG的总体指南以确保发行人了解他们的义务以及我们审查的方式。尽管这些问题是关于ESG和绿色（环保）的，但在结构上，他们与普通的资本市场工具并无太大差异。有趣的是，我们仍然把自己视为金融监管机构、市场监管机构，而不是环境监管机构。制定公共政策是政府的职责，但我们努力防范“漂绿”行为。

香港金融监管追求适度平衡

《21世纪》：您曾自2005年担任香港证监会的特别顾问，香港有哪些经验或专业知识可以与世界其他地方或中东国家分享？

庄思滔：一直以来，香港都是领先的金融中心，其中一个原因是香港的金融监管一直以来都非常出色，包括香港金管局、证监会，以及独立的保险监管机构。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监管机构一直以来都把香港视为金融监管的榜样。

我认为香港的金融监管一直在追求适度平衡，既希望激发业界的创业精神、允许承担风险，又确保有良好的监管作为核心。有些地方在监管方面表现出色，但实际上并未允许足够的创新以及冒险精神，香港没有犯这个错误，我们也在努力找到这种恰当的平衡。

《21世纪》：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平衡并非易事？

庄思滔：作为监管者，我们理解投资者要承担风险。投资者必须决定自己的风险容忍度。然而，他们也必须理解这不是一个零风险的市场。在香港、在DIFC都是如此。我们向投资者明确表示我们不是零风险的监管者，企业必须承担这种风险。但我们希望确保他们拥有适当的治理结构，建立了适当的合规安排，理解监管制度并有足够的资源来遵守、理解和管理面临的风险。这些方面至关重要。

市场经常会说监管机构太过苛刻，我们应该让市场更自由，让其承担更多的风险。但一旦出现重大市场问题、重大违规行为，或者某些事情出现问题，人们往往会问监管在哪里？他们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必须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

研究放宽加密货币监管

《21世纪》：正如我们所知，香港特区政府一直以来都非常积极并热切地推动将香港打造成全球虚拟资产中心。对于这个领域，请问迪拜金管局迄今为止采取了怎样的方法来促进其发展？

庄思滔：迪拜金管局的监管范围是迪拜国际金融中心，这是迪拜自由贸易区内的一个金融中心，中东最大的国际金融中心，也是该地区的主要金融枢纽。

迪拜国际金融中心拥有600多家金融企业，约4万名员工在这里工作，因为我们既是一个物理园区，也是一个法律辖区。我们创建时的目标是吸引国际业务。我们是一个普通法辖区，迪拜和阿联酋的法律不适用于迪拜国际金融中心，我们有自己的法院、监管机构，但我们只监管迪拜国际金融中心。

全球29家主要系统性重要银行中的27家，包括中国的四大行都已经进驻迪拜国际金融中心。世界上大多数大型机构都在那里，通常从这里运营中东市场，也可能是中东、北非或南亚市场，这是一个真正的国际枢纽，这就是我们的监管范围。特别是我们颁发的数字资产许可证，在阿联酋本土也有其他监管机构。对于加密货币，我们一开始采取了相对保守的态度，现在我们正在研究是否稍微放宽，但我对我们起步相对保守感到满意。

《21世纪》：我们了解到迪拜金管局刚刚发布了一份征询意见文件。

庄思滔：是的，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可能会发布或者放宽一些设置。但我们的风险承受能力起初相对较低，最好是从低水平开始，然后随着情况的发展逐渐放宽。

《21世纪》：您如何看待迪拜金管局与香港监管机构在这个领域的合作？

庄思滔：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相似性会变得更加明显，因为加密货币的一个不同之处是目前还没有国际标准。因为对于银行、保险或证券的监管多年来已经形成了国际标准，而在加密货币领域，目前还没有这样的国际标准，尽管相关标准正在制定中。但已经选择监管这一领域的机构，如香港、迪拜的监管机构，目前已经领先于这些标准。

《21世纪》：您认为与其他监管机构相比，香港发展如何？

庄思滔：作为监管机构，我了解到香港、迪拜以及新加坡等优秀的监管机构将会采用这些标准，这将使市场与过去相比更加一致和稳定。

《21世纪》：确定性和清晰度对经营者来说确实非常关键，是吗？

庄思滔：我们需要达到更为标准化或一致性的定义，尽管具体措辞和条款可能不尽相同，但结果应该是一致的。我们正努力做到这一点，全球证券监管标准制定机构ISO也在努力。

《21世纪》：不允许监管套利。

庄思滔：这正是我们想要防范的。

中国资本涌入中东

《21世纪》：中国投资者近年来在中东或阿联酋市场非常活跃，他们兴趣增加的驱动力是什么？

庄思滔：我认为他们觉得中东是一个仍在快速发展的地方，中东有市场机会。我认为还有一个事实，特别是在中国内地和香港，投资者非常了解迪拜，而且有着其他密切的关系。

中国是迪拜的最大贸易伙伴，两地之间的贸易关系非常紧密。我认为在你熟悉的地方增加投资是很自然的。市场之间的交流和相互理解也是重要的因素，这也是推动这一切的原因。此外，作为监管机构，我们分享信息。我会与CSRC（中国证监会）、银行监管机构以及香港的监管机构进行会面和交流。监管机构之间的合作使得金融机构更愿意前来。因此，金融机构在哪儿，投资机会也就在哪儿。中国的四大行已经进驻迪拜国际金融中心，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中国公司前来。

《21世纪》：这种中国投资的涌入将为两国带来什么好处？

庄思滔：对于中国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多元化，因为他们有能力在另一个地区进行投资。正如您之前提到的，我们拥有各种ESG伊斯兰债券，我认为大约有20%的发行来自中国机构。香港在DIFC发行了主权债券，中国银行也发行了债券，工商银行进行了一次重大发行，投资者对这些产品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21世纪》：关于香港作为全球金融中心地位的问题海外存在一些疑虑或质疑的观点。您在香港工作或生活了很长时间，能否与我们分享一下您的看法？

庄思滔：我大约六周前曾来香港，不久后，我将返回参加七人制橄榄球比赛，因为我热爱这项运动。从个人角度而言，我喜欢来香港。就商机而言，亚洲金融论坛显示了香港吸引全球人才的能力。这是一场盛大的活动，这里有非常出色的人才，香港仍然能够吸引这种广泛的兴趣。香港的监管非常严格，如果能够持续保持良好的监管和正确的风险管理方式，香港必定会继续作为国际金融中心不断增长。

《21世纪》：站在中东的角度来看，您如何看待香港的角色？

庄思滔：香港是亚洲主要的金融中心，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也是我目前的看法，我认为中东的同行也持类似看法。香港作为亚洲的主要城市，事实上的确是吸引最多国际投资的地方，我相信这种趋势将会持续下去。

（实习生林捷欣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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