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朋克与人间烟火，老盛京的“冰与火之歌”

21世纪经济报道见习记者 李鹏飞  

今年的“十一”假期，令很多人意外的是，智雄（化名）这个南方人再次坐上了北上沈阳的飞机，此前他因为出差、旅游曾多次去过沈阳。他的行程包括去铁西区逛各种博物院和文创园，与友人去各种夜市、串吧大快朵颐，晚上再体验一把独具特色的搓澡文化。

在智雄心中，沈阳是当之无愧的网红城市。他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沈阳的魅力在于它有着冰与火般极端矛盾的两面，却能毫无违和地共存，而且这两方面的特色都是非常适合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进一步传播的。”

虽然在知名度上稍显低调，但沈阳独特的“网红基因”让每一个领略过的人都难以忘怀。它不仅具有硬核的一面，重工业的气质已经镌刻在了这座城市的DNA中，即便时过境迁，依然能在这座城市中被工业遗址的宏伟所震撼，这是工业风爱好者的打卡圣地；它还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无论是嬉笑怒骂不断的二人转剧场、人流络绎不绝的早市街和夜市烧烤，还是可阖家光临、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洗浴中心等，凡是喜欢世俗热闹的人都会爱上它。

城市魅力的彰显需要经济发展作为支撑。在经历过改革的阵痛后，这座曾经的重工业城市正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无论是一座座文创园从工业遗址中兴起，还是大力发展“夜经济”“网红经济”，都是这座城市在寻求转型、奋力一博的身影。中国城市经济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宋丁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激活民间经济的积极性，或许是其实现经济转型的突破口。

在10月27日由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指导，21世纪经济报道、21财经客户端、21世纪创新资本研究院、腾讯云联合发布的“中国潮经济·2021网红城市百强榜单”中，沈阳排名第21位，在东北地区城市中排名第一。如今的沈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沈阳？

 文创园忆“旧时光”：重工业遇上文艺范

重庆的轻轨穿楼与8D魔幻立交等城市空间的奇观，使其成为中国“网红城市”的代表。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沈阳也有自己独特的建筑奇观，虽不如重庆魔幻奇崛，但更宏伟雄浑，充满历史的纵深感，也能与文艺感完美交融。对于一部分爱好“工业风”的硬核文艺青年来说，沈阳的工业建筑奇观是更值得来打卡膜拜的网红景点。

沈阳由一条铁道隔开城市东西两边，城市气质的差别非常明显，铁路东边是充满烟火气的盛京老城，铁路西边是工厂、钢铁和工人的天下。“听父辈们说，早年如果骑自行车去一趟铁西，回来白衬衫的衣领上都有一层黑黑的煤灰。”在沈阳出生长大的俞羽（化名）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不过随着城市的扩张和改造，如今的铁西区已成为沈阳主城区中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来的烟囱林立、厂房并排、家属楼密布到现在的建设大路灯火通明、多座商业体汇集带动人气，到处是一派宜居休闲的生活场景。

不过某些特殊的细节依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个城区金属味的硬核气质。例如在某些路口的人行道还能看到画成扳手的斑马线，路边还有螺丝螺母形状的护栏。而从工业遗址中开发出的大大小小、风格迥异的文创园中，还可以进一步感受到工业时代的建筑奇观。

目前，铁西区已建立规划了十多个文化创意园，如此密集在全国范围内都是少有的。为什么这些旧工厂会成为文创园的沃土？宋丁指出，无论是从工业遗产还是建筑形态的角度，这些老的厂房对于文创行业都是可利用的空间：形态各异，空间够大，容积率不高，地价、物业也较为低廉。此外，厂房在城区里是成片的，对于文创行业的布局、配套都是很适合的环境，所以众多文创园会抢先进入。

作为铁西区第一座老厂房改造文创园案例，1905文创园目前已开发得相当成熟，七层的厂房空间、纵横交错的钢铁线路，毫无违和感地将餐厅、咖啡店、书店、手工作坊、艺术画廊、小剧场等容纳其中。对文艺青年来说，这里可提供吃、喝、玩、拍一条龙的快乐。该文创园中的犀牛市集是沈阳最早的文创市集，现在已经小有名气，开市时甚至会吸引附近城市的文艺青年前来淘货。

关于文创园特殊的工业设计细节，俞羽提到1905文创园广场前有一个活动区域，是给小朋友准备的游乐区。“滑梯是金属色的管道，从中间剖开，攀爬架是油桶，常规儿童的游乐设施却有了大工业的特色，是一种硬的力量，而小朋友又很柔软，所以这种结合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而铁西区老厂房中保留最完整、占地面积最大、建筑风格最具复古工业风的文创园区——奉天工场，则令智雄赞不绝口：“高大的旧厂房、老式火车厢、高耸的烟囱、红砖墙，满足工业风爱好者的一切需求。”当站在空旷的厂房中时，他感觉犹如置身圣坛，静谧且充满敬畏。据他了解，当年设计团队从全国各地收购了大量60、70年代的旧砖逐块挑选，修边角磨平面，终于使这座老厂区原貌得以最完整地保留，并焕发新的生命力。

中国工业博物馆 来源：图虫

虽然不是文创园，但同位于铁西区的中国工业博物馆也给无数参观者留下了深刻印象，智雄甚至认为这是外地人来沈阳一定要来的地方。该博物馆的前身是沈阳铸造厂，馆内保留了不少原厂区的装备、机床，高处是复杂的管线、巨大的钢铁横梁，中间腾出一个偌大的空间，人说话都会有回声，耳边仿佛随时会重新响起机器运行时轰隆轰隆的声音。

“置身其中，人小小的一个，真的会有一种大工业的压迫感和裹挟感，会觉得在这些机器设备面前，在现代文明发展的大趋势中，人是非常无力的，螳臂当车的感觉，会特别震撼。”曾多次带孩子来参观的俞羽表示。

“工业遗址凝聚着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是工业文化发展历史的见证者，通过合理保护，能够将历史活化。”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新时代文化旅游研究院院长吴若山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这些文创园为城市去工业化并保留工业文脉提供了重要的载体，成为构成城市独特记忆的重要部分。

 沈阳的夜：不止是夜景，还有人间烟火

除了“酷”的一面，沈阳也有“潮”的一面。

在“中国潮经济·2021网红城市百强榜单”中，沈阳的潮生活指数排在全国内地城市第15位，高于西安、苏州和天津等新一线城市。分项指标来看，每百万人拥有剧本杀店和潮玩店数量的排名更是分别高居第二和第四。除了此类受年轻人追捧的前沿潮流，更值得一提的是它那些极具特色的休闲活动。

沈阳的“夜经济”独具特色，蕴藏着这座盛京老城的烟火气和人情味。根据新一线城市研究所发布的《2020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沈阳夜间出行人数占常住人口的比例达到31.5%，而北上广深仅有13%~14%。2019年底，在中国旅游研究院主办的首届中国夜间经济论坛上，沈阳上榜“夜间经济十佳城市”，沈阳兴顺夜市成为游客喜爱的全国十大夜市之一。

回南方后，智雄还是对沈阳的夜生活念念不忘：“跟很多外地人想的不一样，沈阳的夜生活其实相当丰富，并且具有跟南方完全不同的特色。”

“从晚上5点开始，先来老四季体验一下地道沈阳味道，鸡汤抻面，煮鸡架，不用吃太饱，因为一会儿还要吃。6点左右，可以去看一场二人转，笑到肚子疼，扶墙而出。8点左右，第二顿撸个串，烧烤小串安排上。10点左右，可以去洗浴中心，泡泡澡，出出汗，醒醒酒……”俞羽表示，这是她会为外地朋友安排的一个典型的沈阳夜生活行程。

其中，俞羽觉得沈阳的洗浴文化是全国独一份的，因为它是一种阖家欢的场景。“如果一个洗浴中心，没有标配孩子玩耍的大淘气堡、大人吃吃喝喝的餐饮美食、联机打网游的并排电脑、可以放映电影的休息大厅以及阖家共饮的养生茶品，而且不能留你在那儿待上一夜，它都不配叫个洗浴中心。”

而智雄则对沈阳可以一边撸串、一边看表演的“串吧”印象深刻。他表示，最初是在短视频平台上见识了东北烧烤店各种搞怪表演，去沈阳时特意去了好多家演艺“串吧”体验。室内装潢上，有的诡异如欧洲中世纪古堡，有装修成钟乳石洞、墙上挂着假恐龙化石的，还有投影在墙上假装在海底世界的；表演上，激光束、干冰烟雾、升降舞台等一应俱全，喊麦、二人转、劲歌热舞令人目不暇接。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沈阳的某个“串吧”，他甚至要撑伞撸串——不是因为屋顶漏雨，而是为了配合舞台上的歌舞，室内漫天飘起了柳絮般的假雪。

“当然沈阳的‘串吧’不仅仅是表演精彩，烧烤本身的滋味也足够诱人，在沈阳你能吃到东北各地各种风味的烧烤，加上价格实惠，人均80元可让你在东北实现撸串自由。”智雄表示。根据大众点评2020年9月数据，沈阳烧烤门店数超过1万家，位列2020年东北各城市之首。

“夜经济”不仅是支撑消费升级、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更能体现一座城市的活力与魅力，也是旅游吸引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未来研究会旅游分会副会长刘思敏对21世纪经济报道表示，对传统旅游业“白天看庙，晚上睡觉”的安排，游客是不满意的，因为晚上没有可以体验、参与和观赏的项目，时间就浪费了；对于旅游目的地来说，等于是让财富白白溜走。现在“夜经济”的兴起，让游客有了晚上消磨时间、获得更多在地体验的机会，旅游目的地也能够从中获取经济效益，把财富留在本地。

近年来，沈阳市政府一直在大力支持夜经济的发展。2019年10月，印发《关于加快发展夜经济的实施意见》，提出将按照“三核、两带、九片区”的夜经济空间构想，培育打造和升级改造沈阳市夜经济街区。目标是经过3-5年的建设，将沈阳打造成东北区域夜经济消费中心、东北夜经济的地标城市。

沈阳中街文化节活动现场 沈河区委宣传部/摄

在今年“十一”期间，沈阳市在其历史最悠久的步行街中街，连续三晚举办了中街文化节大型沉浸式活动。游人在现场会有穿越时空的迷乱：刚与身着清代服饰的“士兵”擦肩而过，又听到街边的“说书先生”在娓娓讲古，一会又被身着旗袍的民国美女歌舞秀吸引；然而不远处，却又有潮人们在跳快闪舞，机器人群舞展示未来科技范儿，以及创意主题美食市集诱惑你的味蕾。通过丰富的娱乐表演和商业活动，既向游人展示了沈阳的立体魅力，也充分拉动了夜间消费。

10月19日，沈阳中街入选了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第一批国家级夜间文化和旅游消费集聚区名单。此外，红梅文创园是沈阳市入选该名单另一个“幸运儿”。沈阳也是入选该名单地点最多的东北城市。

宋丁认为，沈阳这样的东北城市发展“夜经济”的模式与南方存在差异，尤其是冬天，沈阳可以营造冰雪世界的梦幻之美，吸引全国各地的消费者去体验北方城市的独特夜景。吴若山则认为，线上直播与线下活动的相互配合，可以让沈阳的城市夜间体验活动更加多元，也契合了当前社交媒体时代的传播特性，令沈阳的“夜经济”发展拥有了更大空间。

 网红经济：助力沈阳更“红”更“活”

沈阳，也是一座创新的城市。

无论是老工业城市文创园，还是五爱夜市等“网红”特色名片的打造，都离不开沈阳市政府近些年对“网红经济”产业的发展布局。

近年来短视频平台的流行，加上沈阳本身高水平的互联网普及、强大的电商经营主体以及发达的交通网络和物流能力，以及东北主播的独特语言魅力，快速助推了沈阳“网红”特色名片的打造。

本次“中国潮经济·2021网红城市百强榜单”也印证了沈阳在短视频领域的热度。在网络热度指数三个分项指标中，沈阳的抖音网络热度排名第15名，高于武汉、厦门和苏州这些在总榜单中排名前十五的城市，微博热度排名也在前20名内。

沈阳这个曾经的工业城市如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网红经纪公司，如同移动互联网的新型“工厂”，将大量网络主播输送到全国上百家直播平台。《2020快手内容生态半年报》显示，直播主播最多的省份中，辽宁排第三；拍摄短视频最多的省份中，辽宁排第五。而在标准排名城市研究院发布的“2017中国城市网络主播数量排行榜”中，沈阳的主播数量仅次于北京、上海、成都、深圳和杭州，位于全国第6位。

对于沈阳“网红经济”的发达，俞羽认为，这是因为沈阳人的喜剧天赋在全国是独一份的。她还表示，直播已经进入了普通沈阳市民的日常生活场景：她曾在逛街时路过各种直播现场，听过主播演唱，看过各种表演，融入到直播镜头后人山人海的背景中去。“作为一个中年人，觉得这充满了生命力，呈现了各种各样的人热闹活着的样子，其实挺有趣的。”

个人从直播中体验到的生命力和热闹，放大到宏观层面就是经济的蓬勃发展。宋丁指出，像沈阳这样的东北城市发展“网红经济”，某种意义上是东北老工业基地转型的一个突破口。因为“网红经济”是很民间化的，东北经济缺的就是民间化：以前的东北是国有企业、大工业比较发达，民间经济、私营经济相对较弱。

“无论是在传统的工业区发展文创行业，还是推动‘网红经济’的发展，民间的积极性被激活了，进一步扩张的话，可能会对东北经济打翻身仗起到引领作用。”宋丁表示。

对于沈阳发展“网红经济”的优势，网经社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网络零售部主任莫岱青向21世纪经济报道指出，沈阳有直播的基础设施，用户对直播的接受程度高，喜欢通过直播进行购物；政府的大力支持也促进电商直播的发展。同时，本地的一些老字号、农产品等也适合进行电商直播，推广到全国。

莫岱青还表示，国家“十四五”规划中提到“培育新型消费，发展信息消费、数字消费”，这将促进直播电商进一步深入发展，加大电商直播的施展空间，从一、二线城市向下沉市场继续发展。因此，对于沈阳发展电商直播行业也是一个利好。

早在去年11月11日，沈阳市政府办公厅发布《沈阳市电商直播发展（网红经济）行动方案（2020-2022年）》，提出到2022年，要打造一批电商直播示范基地、网红经济街区、MCN机构、电商直播服务机构及网红经纪公司、网红品牌，培养一批国内知名、具有东北特色的网红达人。

2021年9月17日，作为落实上述方案的一项重点工作，15家沈阳市首批电子商务直播示范基地运营企业授牌运营。今年1-8月，沈阳市限额以上企业网络零售额达289亿元，同比增长10%，电商直播为网络零售额快速增长提供了有力支撑。

“网红经济”产业链上，短视频、直播、电商是尤其重要的一环，这都离不开技术的赋能支撑。伴随着5G的发展以及疫情下的新需求，音视频技术产品成为直播电商产业不断创新和发展的利器。对于直播来说，技术层面最容易导致粉丝流失的问题无疑是卡顿、延时：跟主播连麦正嗨时突然没声音了，不免让人扫兴；主播还在介绍，商品已经被秒光，无疑令人恼火。

目前，国内90%以上的直播客户都由腾讯云的音视频技术提供支持。基于腾讯20余年的音视频技术沉淀和覆盖全球的RT-ONE基础通信网络，腾讯云快直播可将直播延迟降低至百毫秒级，同时兼顾秒开、卡顿率等核心指标，腾讯实时音视频（TRTC）则大大优化了主播和粉丝的互动过程，实现数字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全真融合。

发展“网红经济”是沈阳推动传统产业数字化升级的一个缩影。2019年6月12日，腾讯与沈阳市人民政府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在未来智慧城市的建设中，腾讯、沈阳市政府及各生态伙伴，将从政务、城市治理、医疗、文旅、智慧产业五个方面打造“智慧沈阳”，助力沈阳智慧城市建设创新发展，加速沈阳市传统产业数字化升级。

对于智雄来说，他乐见沈阳这座城市在“网红经济”的助力下变得越来越红。“只有更多的人能看到沈阳的美，不管你是喜欢它重工业的‘冷酷’气质，还是民间文化的热闹，或者两个方面都喜欢，它的美才会保存得更久。”